有谁教汝度流沙

《那个见义勇为的刑满释放良好市民》傅卫军x你

写写军儿出狱后,在阳光下的生活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结账的时候,你碰见柜台那里的傅卫军正在嗅一根香烟。


是嗅,不是抽,有点好奇又有点渴的那种神情,把你逗笑。


“什么时候喜欢上的?”

你点点他手中的软中华。


这人近来居然抽得起烟。过好了呀。


好像也胖了点?


〈没有,不抽〉

得到对方分外认真的回复:


〈这个,为了做生意,送人的〉


〈我就拆开来看一看〉


着急忙慌的手语让他胳膊上的塑料袋子退到了肘关节,里头的两瓶高度白酒叮当碰出几声儿,吸引了你的注意。


你这才想起,他现在已经是“傅老板”了,酒大约也是为了与人谈买卖准备的。


白手起家的小生意,难免艰辛。


(“可你哪里会和什么人去席上讨价还价呢?”)


他这个人打少年时起,遇事就多半只会和人挥舞拳头。


也是后天的口舌笨拙,没法子。


(“需要我陪你去谈吗?”)

这句话到底是咽进了心里。


…你俩还没到那一步。


而且傅卫军也不见得愿意。


这人从不和你“谈”他的生计,顺或不顺都不太谈。一般有什么难事儿,面色不改地就都默默捱过去,到你这儿来的时候就提着礼物,不敢直接给钱,说是“最近顺便挣出来的一些结果”。拧巴得要死。


害。


思绪收回,你望着你身前的男人骤然麻利起来的动作——他正把三色编织袋里的大包小包利落地捆扎好,扔进身后的三轮车里,再挨个检查绳结是否系紧——顺手便若无其事地将酒和烟藏起。


〈你怎么会来这里,手机,坏了?〉

然后转移话题。


你们身后是这座城镇最大的电子元件批发市场,你猜傅卫军的合作伙伴就从这后面的一群人里来的。


“没坏,丢了。八成是小偷偷的。”

你耷拉下眉毛说,故意显得有些低落的样子。


对方的眉头于是攒聚起来,眼底有小小的火星。


〈丢在、哪个区的?〉

急得比划快了几倍的手语。


〈找那个区的公安局。〉


“咳噗——”

你一下噗嗤出来。


“诶如今咱们军儿也开始说要报公安局啦!这公办的大锅饭教育得是好哈。”调侃没过脑子。


真是令人不适应,他竟然有常识。


这中年小混混,混到头来了出了监狱,遇事竟然第一反应是去找公安局。这事儿办的嘿。


按他当年在桦林那性子,早就拿着根钢管满街巡起来了,哪里懂得规规矩矩地保护自己?


想到这都是在牢里学的,又心情复杂。


“…我报了,但能不能找着大家都有数,难得很。所以来买个新的而已。”

你的情绪真低落下去时,表情反而没什么变化。


一直在注视你的男人,却好像因为你说要逗留而突然高兴起来。


〈我陪你〉他脱手而出。


〈这里,我很熟。每周天都在这儿。〉笑得眼睛都弯起来。


〈你要找哪一款的?〉殷殷切切。


你从那个透着乖气的笑容中找到了点多年前的少年气味,正恍惚着,傅卫军已经扒拉开了你身前的人群,肩膀斜插入拥挤的人流中,给你腾出空间。


他转身低头用眼神示意你“跟上”。


倒像是…二十岁时一样。


……不过二十岁时的他可不会借胆子有意无意去勾你的手。


手心是热汗的,在人最多的地段牵着你,腕上的一串木珠温凉。


你于是就没舍得说,其实你已经换完了手机。




“见义勇为是好事啊。改过自新也不容易。”

你一呆。


这下真在公安局里见面了。


你坐在满是洞眼的铁质长条椅上发呆。


“…军儿?”


他脸上灰扑扑的尘土和血迹是不是在骗你?


老天爷怎么总爱开这种要人命的玩笑?


〈我没事〉

哑巴埋着头冲你比划。


〈没 事〉

他的腿打上了石膏。


“我操你妈的‘你没事’!!!”

你突然暴怒起来。被身边穿着制服的小青年制住。


“…配合民警工作也要讲究方式方法的吧?你他妈直接冲上去?!你脑子打了地瓜壳了傅卫军?!”


你受不起这种吓了。脑子里全是他当年被捕的模样。


还有无数次噩梦里,他的脸在横竖监狱的栏杆之下,绝望,消瘦,且伤痕累累的一大片,血呼次拉。


“…她说得对,就像这个抓小偷,就是我们警察的事,”

惊惧的怒潮中好像有人在你耳边叨叨着帮腔:


“市民主要是提供线索,不建议硬刚。”


傅卫军你他妈你又打人了是吧?就这么急着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出去?


“有案底的话,三好市民是申请不成了,但是有一笔奖金,家属请往这边领取。”啊?


吹着空调的冷气拿着纸杯坐在登记处时,你才将将回过神。


“我不是他的家属。”


那张标注着“赃物已找回”的见义勇为奖单是如此刺眼,想着那背后那男人流的血,你就心烦意乱,完全不想把名字签上去:


“只能算是他的一个…很多年的朋友。”


对面登记的警花就写满了诧异:

“可是刚才那位傅先生,他填写的紧急联系人和家属姓名都是你。”


“医药费失主那边包了,他说直接把钱转交给家属的。”


“……”


你妈的。你赢了傅卫军。





〈手机。没找回来。〉

小狗做错事似的埋着头。


“这他妈是重点???你不如好好跟我讲讲…讲讲你那个英勇的飞毛腿,你就非得捉住一个淘二手机的小毛贼不可???”

“我还以为我这,一趟是来保释你…他值得你流血???”

回去的一路上,你还没爆炸完。


〈可是〉

哑巴小狗急了。跟在你后面一瘸一拐,手指头比划出残影,见你不回头看,甚至喉咙里都逼出了几道呜呜声。


〈可是他拿的那个手机是你的〉


〈我见你用过,我记得〉


“说”到这里,那双服刑之后逐渐纯良的眼睛重又拉起锋利的锐角。


〈他拿了,你的东西〉


〈我,抢回来〉


“……”


原来问题在这里。


他顶着别人发动好的摩托车轮和揍上来的钢制头盔,凑上去玩命,脑子里想的却是“你的东西”。


你咬着嘴巴背过身去,反复做着鬼脸忍眼泪,复又忍笑容。


“你得瑟什么呢?这不结果没找回来吗?”


可看到你笑,小狗的尾巴也跟着摇起来。


〈你开不开心?〉


〈我真的没事。〉

不学好,谎言还要再说一遍。


(“我开心。”)


可是没有什么比他自己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更重要。


“我跟你就不说谢谢了,军儿。”


“有你真好。”


“但也得先好好谈一谈,‘家属’,的那个事情。”


评论(10)

热度(350)

  1. 共16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